ailuchu 发表于 2023-12-10 11:28:07

我的店长大人 (白猫)已完结

前言
  谨以此文,祭奠我白白消磨在深圳的半载干瘪的青春。以及那个点亮了我返乡前最后六十多个灰暗日夜的女人。
第一章棱角是怎样磨平的
  少年们臆想中的远方永远是美好的,那里有诗,有钱,有未来。甚至连远方的姑娘,似乎都理所应当,要比故乡的温柔善良。
  这大抵是世间最要人命的错觉了。不过年轻人嘛,涉世未深,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应受人谴责。
  应当鄙视的,是像我这样,一把年纪了,心里还没点逼数。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兴冲冲的,毫无准备的奔向那全国著名的修罗场。
  我初五就到了深圳。落地前倒是已找好了老板。下了动车,直奔华强南。在旅馆里住了三天。等那个江西老板风风火火的赶回深圳开了店口。便搬进了公司的宿舍。
  可能是入职过程太过顺利,让我产生了在深圳工作很容易的错觉。我非常悲哀的未曾对深圳这座冷酷的城市建立起它应得的敬畏感。我如同在老家一样,保持着我过去的所有散漫的心态。
  这也为我之后的悲惨经历打好了基础。
  来深的第一份,也是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在那个江西老板手下翻新二手安卓机。工作不难,工资也还行。包住,一个月六七千左右。就是上班时间太长。一天要搞十三四个钟头。虽然上班的时候可以随便听歌看电影,偶尔有免费的大餐。但彼时的我并不知足。大约干了四个月左右。我开始像只不安分的飞鸟,整日望着窗外的天。
  没过多久。我便失去了这份现在看来颇为不错的工作。
  把行李拉出宿舍的那一天。我还松了口气来着。不得不说,这口气真是他妈的松得太早了。
  那时福田大疫情刚过,分析新闻,估计新一波疫情即将开始。被四个月长夜班工作和深圳特色化的高强度封控折磨得身心疲惫的我索性搬出了福田。来到龙华观澜那边的一个城中村租了房住下。
  我没急着找活干。在我看来,会点技术的我在深圳找工作应该像是花钱吃饭一样简单。
  我大大方方的给我亲爱的老娘转了五千块钱过去。叮嘱她吃点好的。就像我在我那间豪华小租房里舒舒服服的挂壁时每日的大快朵颐一样。
  说起来,应该是年纪大了。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没心没肺。我确实越发记挂家人。回想起前些年把钱都花在那些S身上,说不后悔那是假的。那些钱要是没花掉。攒起来。给老妈打个沉沉的大金链子都有了。
  唉。
  也奉劝诸君,多想想家人。很多外物都是虚无的。亲人才是你最实在的后盾和责任。莫等到口袋空空时,才尴尬的只能搞“论心不论迹”那套。
  想是这么想。不过懒还是挺懒。我在租屋里挂壁了快一个月。直到支付宝余额降低到三位数时,我才如梦初醒。该他妈找工作了。
  然而从那天起,深圳就开始狠狠的抽我大嘴巴子了。
  我先是发现深圳市的手机业务集中程度高的超乎我想象。我适合做的批量加工基本全挤在福田区了。而我勉强能厚着脸皮去滥竽充数的驻店维修,压根就不存在。遍寻龙华一带。就没一份跟手机有关的活。
  而福田那时候差不多大半的地方都涉疫。我原本提前找了好几份装机和压屏的岗位,都谈得好好的。结果不是受疫情影响缩减规模停招。就是直接被封控,我连去试工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打击让我措手不及。在来深之前的规划里。我应当在一段时间的批量加工经历后,努力的转型到主板批量维修。既赚钱,又能高效的锻炼手工技术。为回家开店做准备。
  可现在居然连批量加工都没得干了。
  我开始日渐焦虑。与之成反比的是我的钱包。我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瞒着老爹去找手机维修以外的工作。
  也没琢磨多久,我就着手实施了。我老爹在我跟他偷偷借支了2000块钱后主动建议我赶紧进厂包吃包住。毕竟这事得瞒着老妈。那两千透支的是他的私房钱。
  拿着来自家里的最后一笔援助。顶了第二个月的房租后,我终于学会了像每一个来深圳拼搏的打工人一样。拼命的。全方位的找工作。
  进厂那事儿就不提了。想起来就晦气。详情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上深圳贴吧去找精品贴看看,里面那些挂壁老哥里最倒霉的那几个差不多就是我的缩影。不过我这人谨慎,谁发工资之前跟我要钱要身份证的。我就算是已经被大包小包的骗到了荒郊野外,我也当场扛起百来斤重的行李,一路十几公里走回回家的公交车站。
  与之差不多晦气的还有那些狗娘养的教培机构。在boss直聘上发着看起来相当靠谱的招工信息,等你一去,她们会热情洋溢的带你干个小半天的活。然后拿个表,耐心的告诉你他们是某某品牌的人才培养基地,专门输送人才的,你只要花上一笔钱,你就可以在他们这里付费上班,以期成为他们的人才了。
  这些狗娘养的骗子,以西点蛋糕店最为猖獗。也让我印象最深。我仍记得那是个雨天。我怀揣着“终于找到工作了”的快乐,一大早就坐了十几站公交到了竹村地铁站,换乘了近三十站的地铁,步行了小半个钟头,又换乘了九站公交。终于来到了一个工业园区。
  我在看到荒无人烟的工业园区时大抵已经猜到了结局。然而我居然还是走了进去。微笑着观看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滑稽表演。临出门时,我在想着是不是应该适当发下火。掀翻那群狗娘养的的桌子之类的。然而理智告诉我那没任何用处。
  等我踩着湿透了的鞋子回到住处时。我第一次彻骨的了解了飘零在外的人会有多么无助和委屈。它甚至没时间让你悲伤,你得赶紧洗个热水澡。然后加紧投递求职简历。
  那场雨后我感冒了。倒不是淋雨着凉。是那会儿深圳流行的一次重流感,估计那伙骗子里有谁得了流感,我中招了。一开始浑身酸痛。喉咙刺痛。而后就是高烧。我晕晕乎乎的在家昏睡了两天。也没闲钱去打吊针。好在行李中有些吃剩的感冒药。好歹算是让我熬了过去,没横死在异乡。
  这些事我没脸跟家里人提,也不该提。记得哪个谁曾经说过,人的一切不利处境,都是由他的无能造成的,这话相当富有哲理。以此言类推。这世上也没有谁,有权利因为自己的无能让任何人心酸担忧。
  哦对,那好像是金木说的来着。
  搁租屋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瘫痪了八九天。感觉差不多了的我再次得面对还没找到的工作。从之前的倒霉经历中,我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了下雨天别出远门,更别扛着行李到处跑。还有,深圳的人事们没一个干人事的,相对正常的工作,人事的口气绝对不会比脚气小。而那些热情客气的,反倒才是要命的鬼。
  有了这些宝贵的经验,找起活来终于不至于踩太多坑了。之后的几天也是应聘了几个正常的工,不过要么钱太少。要么不包吃住。说白了都是在招现代奴工。纯纯牛马。我算来算去。算到最后发现要是干那些活,估计年底我能带一大笔花呗回家过年。
  傻子才干。
  原本我应该在七月份就滚蛋回家了。多待的时间。也全赖之后的那段奇遇。
  算它是奇遇吧,毕竟那也是我在深圳的灰暗半年中勉强算是有些悸动和更深层次感悟的经历了。它好似惊鸿般闪耀而过的一抹斑斓五彩。阳光下无人会在意,只在灰暗的低谷里熠熠生辉。
  奇遇的起源也来自我踩的又一个新坑。那天是第二个月房租快到期的倒数第五天。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不自量力的约了某物流园的饮料分拣员的试工。
  说句良心话,这家物流园不算坑,包吃包住,上班时饮料任喝。待遇什么的讲得清清楚楚。不打折扣,工作的辛苦程度也事先警告过我。是我太高估了自己。
  可他妈两百块钱一天要搬一千六百多箱平均重达二十几斤的饮料用拖车分类摆好也太离谱了。
  我那天早上是六点起床,特意打了出租车,提着行李去的。到了之后一直等到七点半。领班的大哥给我安排了一个挺和善的老哥当我师傅。我跟着他看了一会,也学着他的模样搬了起来。一开始还好。应该说早上时还好。不对,具体来说,在早上肌肉紧绷着干活时还好。十二点多吃饭。大伙下了工。吃饱了就躺休息区睡午觉。我也跟去躺下。结果肌肉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浑身酸痛拉伤。皮肤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汗晶。
  说实话我挺喜欢那地方的氛围。因此才有了那天下午的继续试工。一直干到下午五点。搬了九百多件十来吨的东西,累得快晕过去的我才心灰意冷的找到带我的老师傅。感谢他今天的照顾。
  我在寄放行李的保安室里坐了快两个小时才回过魂。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身子,又扛着我那百来斤重的行李,打车回了租房。
    花了一百多车钱,算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体极限。
  这是我安慰自己的唯一说辞。
  那天晚上回来时我就在考虑要不要回老家。或许大伙看到这会疑惑我这么长时间为啥一直死缠在深圳不回去。其实我早就想回。主要是七月份那会儿家里有点情况,那时候我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回。
  搁床上瘫到了九点多。终于有点力气,我换了脏兮兮的衣裤。心烦意乱的出了门。本来是要吃饭。出门走了一段以后才发现自己累得腹部有点痉挛。恶心想吐,根本吃不下东西。便顺着长街漫无目的的走着。
  夜色早已深沉。但这座城不眠。万千灯火汇聚,我仿佛身处白夜。孤身穿行于嘈杂的人群中。过客皆是匆匆,那些喜乐悲欢看起来是那么的遥远。疲惫到了极点的我失神的望着街道。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迷茫。
  也是这么一望。我于灰暗的人间里望见了那抹耀眼的五彩。
  我是个傻子,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为自己证明了远方可能并没有诗,也没有钱,更难有理想的未来。
  至于温柔善良的姑娘,也没有
  不过,老天爷倒是奖赏了一个腹黑到能够心安理得的拿我当垫脚石的坏姑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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