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女法警的内心独白
“上路”的时间到了。铁门“哐”的一声打开,走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女法警,把刘浩押上了囚车。我也跟着一起上了车。路上我本想再问几个问题,但是看到刘浩呆滞的目光,我欲言又止。 初秋的夕阳映射在刑场的草地上。这里四处是高墙,草却是那么的鲜绿,那么的肥壮。早就听说刑场的草得益于犯人的血而郁郁葱葱。 一想到马上又要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这儿消失,我顿觉不寒而栗。 女法警把刘浩押到刑场当中停住,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女法警语气威严地向他宣布:“根据省高院的终审裁决,现在对你执行死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浩沉默地摇了摇头,身体不停地颤抖,一张稚气的娃娃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两个女法警向后退了一大步。其中一个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刘浩的头颅。 “呯----!”子弹呼啸着向刘浩的后脑飞去。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子弹射入刘浩的脑壳——从延髓射入,从额头穿出。鲜血狂喷,脑浆四溅。刘浩一头栽倒,脸上只剩下一张完好无缺的嘴,脑盖飞了,脑浆糊满双耳,一只眼球被震到眶外,像粒大葡萄,挂在耳朵旁。 看到这血淋淋的景象,我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就在刘浩刑场伏法之后不久,我又采访了枪决刘浩的女法警。 她叫汪玉红,当时整四十岁。虽然岁月的年轮在她的眼角留下若干细纹,但这位在法警岗位上工作了十多年的红姐依然端庄秀美、风姿干练。 就像对刘浩这样的少年犯感兴趣一样,我对这位神秘的“女枪手”也发生了兴趣。 因为,被她处决的,是一个年龄只能做她儿子的死刑犯。而对被杀者来说,亲手枪毙自己的,是一个年龄足以做他妈妈的美丽女人。这种反差本身就具有一种神秘的诱惑力。 “为什么要选择当法警呢?整天跟死刑犯和血打交道?”我问。 “一开始也是出于偶然。”红姐说,“1983年,我的男朋友调到安阳公安局。为了他,我才到了这里。当时我才二十二岁,对法警工作的艰辛还没有概念,只是想跟他在一起。” “后来您跟他成了吗?” 红姐显得有些伤感:“我们结婚不久,他就在一次追捕逃犯的行动中牺牲了。” “对不起。”我为自己的唐突感到不安。 过了一会儿,我继续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支撑您继续做这项工作的动力是什么?” 红姐瞥了我一眼,平静说道:“谈不上什么‘动力’,你们记者就爱嘬词儿。要说有,可能就是一种爱吧。” “是为了牺牲的爱人向犯罪分子复仇吗?” “不全是。干这项工作也很需要爱的。”红姐的语气变得很温和,“其实,被我处决的罪犯也是人,他们来到这个世上也不容易。虽然他们犯了死罪,虽然你痛恨他们,但你不能用屠宰牲口的方式杀了他们。作为执法者,必须公正、人道地让他们接受制裁。” “枪毙犯人也是一门学问,并不是想象的打一枪就完了。因为每个人的生理结构、要害部位都不尽相同。一般我们选择打头,让子弹从犯人后脑的二分之一处射入,从眉心穿出。这样既可以一枪毙命,又能减少犯人的痛苦。” “这中间的原理是什么?”我故作在行地问。 红姐笑了,笑得很好看。 她向我耐心解释——“因为子弹把大脑、小脑和脑干都穿透了。犯人只是刚开始会有剧痛,过一会儿人就死了。这种枪毙方式就是俗称的‘开瓢’、‘汆浆’,看着挺可怕的,其实痛苦最小。” “有人说我们用‘炸子’枪毙犯人,致使犯人脑壳炸烂、面目全非。其实没这么回事。我们用的子弹确实是特制的,但不是什么‘炸子’。这种子弹的弹面有纹路,射出后高速旋转,进入犯人的脑腔后不会改变方向,同时可以彻底摧毁犯人的脑干和神经系统。上次我处决那个叫刘浩的少年犯,用的就是这种子弹。虽说脸部伤口挺大,有些吓人,但一枪就打死了。这样做的目的恰恰是为了减轻犯人的痛苦,加速他的死亡。” 说到这儿,红姐轻叹了一声,神情有些忧郁。 “想想也怪可怜的。这些人本来应该有幸福,应该享受快乐,仅仅一念之差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真不忍心让他们死得太痛苦。” 接着,红姐也谈到了从事这项特殊工作的苦衷—— “表面上看,我们的工作既神圣又威严,我们是现实生活中唯一有权剥夺他人生命的执法者。在死刑犯眼里,我们更是生杀予夺的绝对主宰。” “可是,干我们这一行却常常要面临许多压力,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女法警——我们不但要习惯刑场的血腥,还要承受外界的偏见。不少人说我们是‘女刽子手’,这真的让人难以接受。每当有人向我父母问起我的职业,他们总是难于启齿,好像我干法警见不得人似的。尤其是在公判大会上,面对群众,面对摄像机,有些死刑犯还能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而我们却要低着头,把帽沿压低,生怕被人认出。” 沉吟片刻,红姐微微笑了一下:“现在好了,大批处决犯人的任务都改由武警部队执行了,我们也就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现在你们只负责单个的或者少量犯人的死刑执行?” “是的。不过就是这么几个犯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记得91年枪毙一个诱奸自己亲生女儿的‘禽兽父亲’时就险些出了麻烦。” “当时负责执行的是我和一个新调来的姑娘。那个罪犯在刑场上苦苦哀求,要求把绑绳松开,说是‘反正脚上也有绳子,我跑不了’。那个姑娘信以为真,替他把绳子解开了。谁知那个不要脸的就把裤子脱了,冲着我们那位年轻的女法警,露出下身肮脏丑陋的东西。” “我立刻上前踢翻那个畜牲,开枪将他击毙。那个姑娘臊了个大红脸,后来调离了法警队。我也因为违反纪律挨了批评。” “相比之下,你看到的那个刘浩算是非常‘文明’的了,他真的很乖。哎! 他还没成年呐,仅仅一念之差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处决这样的罪犯,对我也是一种痛苦。” “所以,大姐希望你以后多做些法制宣传,劝诫人们不要以身试法。同时,也让社会、让外界对我们女法警的工作有更多的认识和理解。” 听了红姐的讲述,我觉得这位女法警是那么的可敬可爱,法警工作是那么的神圣而有意义。原来以为她们都是“白眼珠的冷血动物”,整天忙于押解和行刑。没想到在残酷神秘的表像下面,还有这么多的真情和柔情。 从红姐的内心独白中,我真正体会到了一个行刑女法警的“爱”—— 这种“爱”是对社会的爱——惩治犯罪,铲除邪恶; 这种“爱”是对死刑犯的爱——减轻他们的痛苦; 这种“爱”是对牺牲了的丈夫的爱——执行那些仇敌的死刑! 像天使一样剥夺罪恶的生命,像圣母一样超度迷失的灵魂——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红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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