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luchu 发表于 2023-12-9 16:28:30

阿彩の物语(一)

刑场上垒起的高台四周,站着一群无聊的闲人,闲人中夹杂着一些叫花子。士兵们催动马匹,排开了队形。那两个风度迷人的女刽子手,打开了刑车,将犯人拖了下来。 犯人的腿可能是断了,拖拖拉拉着,让俺娘想起揉烂了的葱叶子。女刽子手把他架到行刑台上,一松手,他就瘫了,简直就是一堆剔了骨头的肉。 行刑台周围的闲人们嗷嗷地叫起来,他们对这个死囚的窝囊表现不满意。 “孬种!软骨头!站起来!唱几句啊!” 在他们的鼓舞下,死囚慢吞吞地移动起来,一块肉一块肉地动,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动,十分艰难。 闲人们起声鼓噪,为他鼓劲加油。 他双手按地,终于将上身竖起,挺直,双膝却弯曲着跪在了地上。 闲人们喊叫着:“汉子,汉子,说几句硬话吧!说几句吧!说‘砍掉脑袋碗大个疤’,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个囚犯却瘪瘪嘴,哇哇地哭了起来,然后高喊:“老天爷,我冤枉啊!” 围观的人突然都闭住了嘴巴,傻呆呆地望着行刑台上的人。 两个女刽子手风度依旧。这时,那个黑胖的监刑官大喊一声:“时辰到——”随着他的喊叫,大喇叭一齐悲鸣起来。 两个女刽子手中的一个伸手揪住了死囚的辫子,往前牵引着,使死囚的脖子直如棍子。另一个用胳膊拐着刀,昂首挺胸,脚尖点地,来了个漂亮优美的造型。然后身体往右偏转,又潇洒地往左转回,在死囚的身后举起了鬼头刀。 “噌——”一道瘆人的白光闪过。 伴随着半截子“冤枉”的哀鸣,前边那个女刽子手已经把死囚的首级高高地举了起来。执刀的女刽子手与她站成一排,面对着监刑官,齐声高呼:“行刑完毕,请大人验刑!” 一直骑在马上的黑胖大人,对着那颗悬空的人头一挥手,像与朋友告别似的,然后就扯缰转过马头,“哒、哒、哒、哒”驰离了刑场。 这时,观刑的人们齐声欢呼,叫花子奋勇向前,挤在刑台周围,等着上台去剥死囚的衣服。囚犯被斩断的脖腔里,鲜血如除夕之夜的礼花,突突地喷冒出来。半截血脖子往上拱了拱,尸身猛地往前倒了,如同歪倒的一个大酒坛子。 俺娘终于看清了,监斩官不是她的舅舅,被女刽子手砍去脑袋的,才是她的舅舅。 俺娘跪在地上,给师傅曲姥姥磕头。 姥姥白天的英姿在俺娘面前复现:健硕而苗条的身体先是挺立不动,然后迅速地往右偏转,右臂宛如挽着半轮明月,“噌——”,舅舅的脑袋伴随着舅舅喊冤的声音就被姥姥斩落下来…… 其实,俺娘对舅舅的死活并不关心,她关心的还是她自己。 她热泪盈眶,是因为她想不到白天的梦想很快地就变成了现实。她也想做一个可以不动声色地砍下人头的人,她们冷酷的风度如晶亮的冰块,在俺娘的梦想中闪闪发光。 事后,曲霞姥姥才告诉俺娘,她与俺娘那个当狱卒的堂舅曾是一对相好。堂舅犯了事,死在她的手里,实在是天大的造化。“噌”一下子,比风还要快。曲霞姥姥说,她把舅舅的头砍下来时,听到头说:“霞姑,那是咱家外甥女,多多照应吧!” 从此,俺娘就成了曲姥姥的徒弟,后来又成了继承曲姥姥衣钵的最得意的徒弟。曲姥姥也成了俺娘心目中最神圣、最让她顶礼膜拜的女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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